環環上次見到袁仁國,還是在4月份的海南博鰲亞洲論壇上。
當時,主持人問袁仁國,茅臺到底是個消費品公司還是個奢侈品公司,茅臺算不算個偉大的公司?
袁仁國笑了笑說:“我覺得茅臺是一個大眾消費品公司。但是作為董事長,我不好說茅臺是個偉大的公司,我只能說茅臺離偉大企業的距離越來越近。”
沒成想,這才過了一個月,袁仁國竟然卸任了。
5月6日晚間,市場傳出消息,袁仁國不再擔任茅臺集團董事長職務,接替他的是比他小兩歲的李保芳。交接完成后,李保芳將在茅臺集團身兼三職,集黨委書記、董事長和總經理于一身。
這也標志著茅臺正式告別“袁仁國時代”,進入“李保芳時代”。
作為茅臺發展歷史上一個里程碑式的人物,袁仁國在茅臺工作了44年,執掌了17年,帶領著茅臺從貴州山區一家小作坊企業,發展成為貴州省支柱企業、全國股價最高的上市公司之一。
袁仁國曾多次公開表示,茅臺酒對他來說,意味著事業和生命。“我把我的生命和血液融入茅臺之中。”
只可惜,歲月不饒人。
出生于1956年的袁仁國,是個土生土長的貴州人,在家里六兄弟中排行老二。他父親是當地縣委辦公室主任,母親是縣里農機公司干部。從小,他就常聽老人們講茅臺酒的各種傳說,對茅臺充滿了好奇。
1974年,袁仁國如愿以知青身份進入茅臺酒廠,從最基層的制酒工開始干起。
“制酒工、制曲工是很累的,當時還沒有機械化,我們要自己背糟子爬到梯子上去。糟子很滑,一不小心就會從梯子上摔下來。”而且制曲車間密不透風,夏天最熱時,車間溫度超過40℃。
雖然工作環境艱苦,但有一件事讓袁仁國掛心不已。
茅臺酒在袁仁國心中就格外多了一份神圣感和崇高感。
據當時的同事介紹,這個壯實的小伙子每天笑呵呵的,無論是在制酒車間還是制曲車間,無論是背酒糟、踩曲還是當看稻草的保管員,他好像總有用不完的勁,每天都高高興興的,還很認真地向老師傅們討教。
機會總是降臨于有準備的人。進廠幾年后,好學的袁仁國得到了深造的機會,他被派去貴州工學院脫產讀書。
袁仁國曾回憶說:“廠里當時為培養我們這批茅臺自己的大學生,每人每年單交的培訓費就是8000至2萬元不等。而且我們每個人的工資獎金照拿,每天還有生活費補助。這在1983至1985年,人們工資普遍不足百元的時候,絕對是一筆不小的支出。”
不過,袁仁國也用此后數十年的努力工作,回報了茅臺。
1986年,30歲的袁仁國成了茅臺酒廠里最年輕的車間主任。此后,他又歷任廠長助理、副經理、總經理、董事長,實現了一個普通草根員工的逆襲。
在茅臺的“袁仁國時代”里,有三件事不得不提。
第一件事是袁仁國臨危受命,用5個月時間完成1300噸銷售任務。
1998年亞洲金融危機和震驚全國的山西假酒風波,讓全國白酒銷售一下進入寒冬,就連茅臺這樣的“國酒”也出現了斷崖式的下跌。當年,茅臺酒的銷售計劃是2000噸,但前兩個季度的總銷售量加起來還不到700噸,只完成了30%。
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,42歲的袁仁國臨危受命,出任貴州茅臺酒股份有限公司總經理。
在就職大會上,袁仁國面對中層以上干部表明了自己的態度:“在人類歷史的長河中,我們都是過客;但在茅臺的歷史中,我們不是過客。我們要在自己的崗位上做出業績來,上對得起祖先,下得起子孫。在當下,我們要唱好三首歌,第一首《國際歌》,從來就沒有什么救世主,也不靠神仙皇帝,一切要靠我們自己;第二首是《國歌》,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刻,我們茅臺公司眼下就到了最危險的時刻,團結、拼搏才有活路;第三首歌是《敢問路在何方》,縱然腳下有千難萬險,我們也要探索出一條自救發展的新路來。”
可以想象在當時的場景下,袁仁國說出這樣一番話是何等的悲壯!
上任伊始,袁仁國馬上招兵買馬,開始改革。他從89個競爭者中,親自選出了17人,組建了一支營銷隊伍,派遣他們深入全國市場,奔赴銷售一線。他又適時根據市場變化需求,調整產品結構,舉行促銷活動。
終于在1998年底,茅臺酒順利完成了2000噸銷售任務,創出歷史最高水平。
這第二件事就是袁仁國打假。
2001年,袁仁國要到香港去,途經廣州,一個高級酒店的老板宴請他。席間,服務員托上兩瓶人頭馬。袁仁國一愣,當即表示非茅臺酒不喝。
酒店老板趕忙弄來幾瓶茅臺酒,并聲明不知真偽,只是為了表明心意。身為董事長的袁仁國一看就知道那是冒牌貨。他隨即把酒拿在手上,作為教具,從包裝到啟封、開瓶,現場示范,教大家識別真偽。
一場看似尷尬的場面,不知不覺變成了普及國酒知識的講座。但袁仁國心里并不輕松,他當即決定:“香港那邊,我決定推遲去。作為茅臺的負責人之一,在這里跟各位喝假茅臺酒,心里在流血。我發誓要不惜代價,在廣州端掉這個假酒窩點。請在座各位配合、協助。”
后來,在廣州公安、工商及有關人士的幫助下,這個售假、制假窩點被成功取締。
但是取締一個窩點是遠遠不夠的。回到貴州的袁仁國把打假擺上自己的議程,決定首先在銷售環節上,對假冒茅臺釜底抽薪。
他一個省一個省、一個市一個市地跑,建立茅臺銷售片區、設立茅臺專賣店,并建立起嚴格的責任追究制,一旦發現銷售假茅臺,將受到嚴厲經濟制裁,直至取消經銷資格。
到2007年,茅臺酒打假的全國聯動機制已初步形成。當時袁仁國還曾幽默地說:“現在到廣州等各大城市,乃至香港、澳門等地,我不再擔心有人請我喝假茅臺酒了!”
這第三件事是內地整治“三公消費”。
2012年12月,隨著禁止公務人員鋪張浪費的“八項規定”出臺,茅臺的股價隨即應聲下跌,整個2013年,茅臺的股價大幅縮水超過30%。
袁仁國也曾公開透露,茅臺酒在三公消費領域的占比約為40%,由此可見茅臺酒對公務消費的依賴程度。而他這次的打法也十分清晰:從以往主打公務消費市場,轉戰商務消費、個人消費及休閑消費市場,開發多品種、多規格的茅臺酒產品。
很快,茅臺轉型的成果就顯現出來。2016年,茅臺的公務消費已經降到了1%以下。
袁仁國最常說的一句話是:“創業難,守業更難。”所以在外人眼里,他一直是工作起來就忘掉一切的狀態。但熟悉袁仁國的人都知道,在看似粗獷的外表下,他還有一顆細膩的心。
平日里,他喜歡作詞、作詩。“千年智慧釀瓊漿,日月精華盡濃縮,自然芬芳顯靈韻,伴君一生又如何?”這首《香飄九州》的歌詞就是他和已故詞作家閻肅先生共同完成的,字里行間透露著他對茅臺深深的眷戀。
“定冊功成身退勇,辭榮辱,歸來白首笙歌擁。”雖然現在關于袁仁國卸任后的去向暫時還不清楚,但對于62歲的他來說,此時的功成身退也許已是最好的結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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